上海舊事話百年 (22)   增資招股上市

1931年「九一八」事變後，日本關東軍串通日本上海公使館助理武官田中隆吉，和女間諜川島芳子﹐策劃在上海挑起紛爭﹐製造事端。1932年1月18日，他們唆使日本日僑青年同志會幾個和尚與上海工人義勇軍發生鬥毆﹐日方宣稱一名日本和尚被打死。以此為借口﹐1月28日子夜，日本海軍陸戰隊佔領淞滬鐵路防線，在天通庵車站遭遇中國駐軍十九路軍的抵抗﹐「一二八」事變爆發。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次日凌晨，日機從停泊在黃浦江上的航空母艦「能登呂」號上起飛轟炸閘北，寶山路商務印書館和中國最大的私人圖書館東方圖書館被焚毀。擔任上海防務的由蔣光鼐﹑蔡廷鍇指揮的粵軍第十九路軍和京滬衛戍司令陳銘樞主張反擊﹐但南京國民政府則主張忍讓，軍政部長何應欽下令十九路軍五天內從上海換防。受到市民支援的十九路軍無視南京指令，奮起抗戰﹐在閘北與日寇巷戰。

淞滬血戰中﹐史量才和杜月笙﹑黃炎培等組織了上海市民維持會﹐史量才任會長﹐杜月笙﹑黃炎培任副會長﹐設在福煦路 (現延安中路)181號恒社會址。《申報》報道﹐維持會募集了九十三萬元捐款﹐其中杜月笙出資佔四分之一﹐七個臨時醫療所其中四所為杜所興建﹐開辦收容所收容了三萬多閘北難民。杜還組織了戰地服務團﹐將物質送到前線﹐十九路軍軍長蔡廷鍇說：「三十五天血戰，十九路軍永遠不會忘記杜月笙先生。」

淞滬抗戰堅持了一個月﹐3月2日十九路軍被迫撤离上海。5月5日國民政府和日軍簽訂了屈辱的「上海停戰協定」。在上海戰事煙幕下﹐日本傀儡溥儀的滿洲國3月1日在奉天「立國」。

4月29日﹐韓國流亡政府志士尹奉吉在虹口公園天長節慶典上投擲炸彈，炸死了出席慶典的日軍上海派遣軍司令官白川義則大將﹐第九師團長植田謙吉中將和日本公使重光葵重傷，第三艦隊司令官野村吉三郎中將被炸瞎一隻眼。

戰火遍地，上海作爲東方第一大都市，日本人不敢把戰火燒到租界，經濟並不受戰亂影響。1932年底﹐當時遠東最豪華的百樂門舞廳開業，上海依然笙歌達旦。1932年僅上半年涌入上海的銀圓就達五千四百四十六萬元，7月，財政部長宋子文組織「廢兩改圓研究會」，1933年3月，財政部發佈「廢兩改圓令」，廢止銀兩改用銀圓，銀本位幣定名為「圓」，從此中國貨幣告別用了兩千年的銀兩制，進入銀本位制。

1933年是世界經濟大蕭條最嚴重的一年﹐這年的國際大事是希特勒上台﹐羅斯福當選美國總統﹐推行新政﹐世界經濟開始復甦。

這幾年上海印染廠生意興隆，章榮初是個坐不住的人，口袋裡有了錢，他就想發展擴充。他覺得印染廠的坯布要仰求於人﹐何不趁現在賺錢之際﹐銀錢業也對他有大好信用﹐把印染廠擴充成紡織廠﹐自已紡紗﹐自己織布﹐自印自染﹐成為紡織印染全能廠。

1932年三四月間﹐章榮初作出決定﹐實施他的計劃，先增加資本﹐從原來的六十萬資本擴充到二百萬﹐但這時候儘管名譽好﹐要吸收投資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﹐因為那時公開招股是很少見的﹐不像後來股票可以作抵押貸款﹐可以投機買賣，通常三四天就可以招齊足額﹐1932年還沒有這風氣。

章榮初一面登報招股﹐一面通過交情去拉股﹐用增加紡織兩廠來號召﹐委託三家銀行代收股款﹐聲勢造得很大。最初幾天﹐通過交情拉來的新股都到銀行去繳款﹐但登報吸收方面﹐五天下來﹐效果甚微。三家銀行代收的新股﹐不到二十萬元﹐而且都是買交情而來的。這次招股失敗了﹐股款招不齊﹐名譽還要受損失﹐而作為號召的紡織兩廠又不能不辦。

和章榮初往來的三十多家銀行錢莊不斷探問今天有多少新股﹐明天有多少新收股款﹐表面好像關心﹐其實是懷疑。章榮初一看苗頭不對﹐馬上要想辦法要把這事挽回過來﹐於是就利用自己廠裡的資金﹐暗中叫人到代收銀行去繳款﹐戶名分得很散﹐這些假投資的數目有一二百的﹐也有三五千的﹐每天十多戶﹐甚至幾百戶﹐表面上看起來好像很熱鬧，似乎真有那麼多人來投資。每天銀行送來的代收通知書﹐章榮初就給銀錢業跑街看﹐他們看了很高興地到外面去宣傳﹐章榮初在登報日起的二十天﹐終於把全部招股數目收齊﹐在第二十一天又登報說提前截止。

事實上這次招股﹐除了通過交情拉來的股款二十萬外﹐其餘全部是自己的資金﹐這批股票後來平均分給了股東﹐招股結束馬上開股東會﹐開始籌劃紡織兩廠的興建﹐其時銀錢業對章榮初的信用大大地增加了。

上海印染廠隔壁原先是穆藕初和薛寶潤創建於1918年的厚生紗廠，1931年申新公司盤下，改為申新六廠。另一家德大紗廠，是穆藕初創建於1914年，1925年由申新集團購進，成立申新五廠。申五與上海印染廠之間有一百二十畝農田，1932年章榮初買下這片農田，建造了一座一萬五千紗錠的紡紗廠﹐和八百台織布機的織布廠。又把未完整的染色部分加以完備﹐把印花部分從兩部印花機主體設備擴充為四部主體設備，上海印染廠更名上海紡織印染廠。1932年5月在上海華商證券交易所上市﹐成為當時一百九十九家上市公司之一。

大德錢莊副經理汪仲仁介紹了一位日本留學生張慎之為紡織廠廠長﹐紡紗機器由他到日本去買。建造廠房的計劃也由他負責﹐按張慎之的設計，紡織兩廠都是兩層樓房﹐不用鋼筋﹐全部工字鋼﹐地面是柚木跳舞地板﹐還有冷暖氣設備﹐在三十年代上海是首屈一指，華而不實，後來都無法使用﹐徒然化了一大筆錢。

對張慎之提出的設計﹐章榮初認為不適合工廠需要﹐可是大德錢莊副經理汪仲仁全力支持張慎之﹐對章說﹕「你怕用錢太多嗎﹖不要緊﹐你儘管到我錢莊來拿好了。」章榮初不好再反對﹐之後要用款﹐這樣大量透支﹐最後欠了大德錢莊一百八十五萬之鉅。

為什麼汪仲仁這麼大手大脚﹐對章榮初放了一百八十五萬往來透支賬呢﹐這背後有個原因。1933年初大德錢莊老闆王新六娶媳婦時﹐章榮初到蘇州去道賀。三天喜慶後，客人都散了，汪仲仁對章榮初說﹕「新老叫你多住一天﹐他要和你談談。」下一天﹐王新六特地問章﹕「榮初啊，我做錢莊幾十年，往後發展有限，你看我有什麼實業可以做做﹖」章榮初說﹕「最好開一家人造絲廠。」王新六認為很好﹐問要多少投資﹐章榮初說三百萬﹐當場約定新老擔任二百五十萬﹐章認五十萬。

人造絲即化纖，1892年在英國發明，當時中國還沒有一家人造絲廠。章榮初和汪仲仁一道到日本去調查考察﹐回來寫了一個計劃。不料從日本回來之後﹐過了幾天﹐汪仲仁對章講﹕「新老覺得人造絲廠範圍太大﹐不想做了。」後來章才曉得﹐原來他和汪到日本去的時候﹐有人在新老面前講了章榮初很多壞話﹐所以王新六退縮了。但他覺得自己已經答允了章榮初又回絕﹐出爾反爾﹐面子放不下﹐所以關照汪仲仁﹕「你對章先生的上海印染廠多幫幫忙吧。」結果就弄成這樣的外強中干。幸虧上海紡織印染廠年年賺錢，到1934年章榮初手中已經有了一百二十幾萬元的積累。

天通庵車站戰役

十九路軍抗戰